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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週末，大城市的公交車站總是人滿為患。

長長的排隊人流中，滿是人聲喧嘩。或是孩童吵鬨伴隨著家長的低聲訓斥，或是年輕男女熱戀時的打情罵俏，亦或是打著蒲扇的老人互相自來熟的問候談天。

這些噪音夾在風的熱浪裡朝四處散溢，像暈頭轉向到處亂撞的蚊蟲，令人生厭。

於是人群如熱鍋上的螞蟻，也如亟待引燃的炸藥包，一點就燃。

“怎麼回事啊？”

“前麵的上車啊，站樁呢？”

“你眼瞎嗎，有人堵著我怎麼走。”

前麵忽然地推搡起來，像一場小型暴動。

薑幸站在隊列靠後，穿著一件清爽的吊帶連衣裙，不明所以地摘下一隻耳機。

她個子不算太高，踮著腳什麼也看不清，又頗愛湊熱鬨，便從人群的一側探頭去看。

細軟的黑髮被她隨意地紮起來，在陽光下呈現出明亮溫暖的金色，像一隻毛絨絨探頭探腦的小鬆鼠。

林序在她身邊，調整了一下遮陽傘的角度，將她重新攏進傘的陰影裡。

他猜想，她立刻就會和他說些什麼。

說一些她覺得有趣但實在不值得他投以一瞥的無聊事情。

很奇怪。她好像對這個乏善可陳的世界擁有永不枯竭的好奇心。

“什麼也看不到啊。”薑幸如霜打的茄子，蔫巴巴縮回頭來，“天氣真熱。”

“熱就彆動來動去，心靜自然涼。”

他的嗓音頗具獨樹一幟的清冷氣質，就像往酒杯裡加冰塊兒，吐字清晰又透著涼意。

薑幸忽然就被戳中了笑點：“我媽也這樣說。”

“因為阿姨說的對。”

“……我好像知道為什麼我媽這麼喜歡你了。”

林序好似冇聽見，並不言語。

“你知道在古代，站隊有多重要嗎？搞不好一個一不小心就會……哢，身首異處。”

她用手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。

薑幸嘴上說著恐嚇的話，但從她明媚的笑容裡，誰也能看出她在開玩笑。

“聽起來，你是覺得我站錯隊了。”林序語氣平淡。

“你逃課，我應該及時彙報。”

“你不寫作業，我不該借給你抄。”

“還有……”

薑幸連忙比了個暫停的手勢，“你一定是聽錯了。我的意思是，你的站隊一級棒，請務必繼續保持。”

林序彆過臉。不想看她諂媚的笑。

排隊的人已陸續上了車。

他提醒道：“彆傻笑，走了。”

在林序的生命裡，很少遇到她這樣的人。

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，例如他，隻在意自己的利益得失，而她卻擁有近乎愚蠢的善良靈魂。

當她替那個站在售票口手足無措的男生刷卡時，他漠然地想。

陽光刺目耀眼，白雲如白絮，時斷時連地掛在天上。它們或許會被風吹離這座城市，或許會在某個時刻降下大雨。無論此刻依偎得多親密，不是每一朵雲都有同樣的結局。

“你在想什麼？”薑幸抬手在他麵前晃了晃。

林序回過神來，注視那張年輕鮮活的臉。她白皙的手臂挽著扶杆，站得不太端正，抬頭看他的眼神卻清澈明亮，像一汪潺潺流動，不會枯竭的活水。

“我知道了，你是迫不及待想見女朋友了吧。”薑幸安慰道，“不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，再堅持幾個站。”

這在林序聽來是一種取笑。

每到這時候，他就不理她。而她的脾氣一向很好，或者說她從不放在心上。就像一拳打在一團棉花上，無論如何用力，棉花都無關痛癢地接受了。

“同學。”

林序看到那個男生艱難地穿過人群，朝他們走過來——就是她幫忙刷卡的男生。

想必是來搭訕？不過這稱謂聽起來太傻了。

倒也和他平平無奇的外表相稱。

薑幸身邊從不缺乏優秀的愛慕者，這樣不起眼的路人甲更如過江之鯽。他興致缺缺地收回視線。

一見鐘情如此輕易，於是被理想主義者竭力頌揚的所謂感情，就顯露出其內在的廉價質地。

林序漫不經心地想著，眼看這場滑稽劇情拉開帷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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