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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坐林清宇的車去學校，安聞是有一點尷尬的，但自己也冇錢打車了。為了不遲到，坐就坐吧，以前又不是冇坐過。

他整理好心情，走近了些，安聞看見林清宇臉上的笑容未退，他瞄了眼林清宇的手機，“看什麼呢，這麼高興？”

林清宇抬頭，把手機收進校服褲子口袋裡，“範老師給我發分班名單了。”

林清宇眉毛一挑，語氣裡掩不住的雀躍。

安聞打開車門，一隻腳踏在車上，也許是林清宇的情緒感染了他，他語調輕巧，“早知道的事兒，至於這麼高興嘛？”

一中一直是按名次排班的，隻是高二文、理分科後，排班機製有個小調整。

理科班比文科班多設置了一個“點中點”20人小班，理科年級前20名進小班重點培養，衝刺頂尖名校。排名20名以後的學生，按排名依次分配，每班50人，每學期按期末考試成績，重新調整一次班級。

不是一中偏心，不給文科班設置小班，實在是有心無力。Q市盛傳“學理上一中，學文上附中”。一中的校長，在教育局大會上多次拍桌子，強調文理並重，但這並不影響“馬太效應”愈演愈烈。所以一中每年，頂多能湊出來兩三個文科班。文科班在一中是稀有的寶，得到了校領導重點、重點、又重點地關照。

安聞選了理科，儘管他平時成績不穩定，但最差也是能進一班的。林清宇，雷打不動的年級第一，用膝蓋想都知道，妥妥地進小班。今天返校，就是發榜看成績。安聞不理解這種板上釘釘的事，林清宇怎麼好像剛剛得知一樣得興奮。

兩人並肩坐在後排，車內空調開得很足，氣氛有些微妙，也可能是安聞單方麵的尷尬。安聞的脾氣風一陣雨一陣的，來得快，去得也快，現在吃飽喝足，大腦開始運轉，想到自己冇來由得跟林清宇發脾氣，安聞感到無地自容，恨不得鑽進車底。

他低著頭，左手摳著右手大拇指的指甲，餘光瞄見林清宇的臉側向窗外，專心地看風景。

“林清宇......”安聞含糊其辭地小聲道，“抱歉，剛纔不該跟你發火。”

“什麼？”林清宇偏了下頭，表示冇有聽清。

安聞狠狠地抿了下嘴唇，仰著下巴，梗著脖子，下了好大的決心，大聲說“我說，剛纔對不起。”

林清宇冇忍住，“噗呲”笑出了聲，安聞就連道歉都跟小學生似的，可愛極了。

“你這是道歉的語氣？”林清宇伸出手拍了拍安聞的肩膀，“不過沒關係，我大人不記小人過，原諒你啦。”

安聞漲紅了臉，一陣鬱悶，揶揄道，“文盲，敬稱對方為大人，謙稱自己為小人，出於禮貌。可以說你大人不記小人過，主賓顛倒......”

“好，我原諒你。”

“......”

“感謝課代表指教，我語文不好。”

“......”

靠，戲精？精分？這病得治，看起來挺嚴重的。安聞翻了個白眼，不再說話。

一中校門口可以說是紅紅火火，每個經過的學生都駐足細看，時不時發出一些感歎詞。安聞從放了假就冇來過學校，今天是第一次見高考大榜。

校門左邊是醒目的喜報，今年高考成績一如既往的優秀，理科包攬全市前5名，前10名有8個在一中，一本達線率84%，二本達線率96%。

文科成績稍差，但好歹也都是當年馳騁全市前2000名的選手，雖然隻有兩人進入全市前10名，但一本達線率和理科持平，二本達線率更是誇張的100%。

一中每年出國的學生都不少，但今年尤其誇張地宣傳了，有14名同學分彆被劍橋大學、賓夕法尼亞大學、加州大學等世界排名前50的國外大學錄取。

校門右邊是所有考生的光榮榜，每個照片上都是喜氣洋洋的笑臉，不僅是滿意自己成績的喜悅，還有告彆苦逼高三生活的愜意放鬆。

第一名的位置，醒目的紅色大字724分。H省是個教育弱省，整個H省理科過700分的，也就不到50人。也許兩年之後，這50人裡也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？至少，現在差距過遠，少年還需努力。

脖子猛得被勾住，安聞失去重心，向後仰去。

“盧遠，大早上抽什麼風，滾一邊去。”安聞頭靠在盧遠肩上，借力側身，一手將脖子上的手抓住，另一隻手肘毫不留情地撞向盧遠腹部。

盧遠被撞得退後兩步，揉著肚子，哭嚎道“疼死我了，孫子，下手真狠。”

“彆裝，我都冇使勁。”

“嘿嘿，走走走，熱死了，買瓶水去。”

安聞不理他，隻朝著高一教學樓走。

盧遠從後麵追上去，摟住他肩膀，往旁邊帶了帶，“放心，我看見老範和書呆子去辦公室了，老範那臉黑的，一時半會兒肯定去不了教室。”

盧遠把安聞拉到食堂外麵的樹蔭下，叉著腿站定，“安小聞，行啊你，什麼時候和書呆子這麼好了？”盧遠雙手抱在胸前，賊咪咪的眼睛審視著安聞。“我親眼看見你從他家車上下來。那大商務車，我見過好幾次了，就是書呆子家的。”

“就遇見了順便搭個車。”安聞不準備多說，說得多就解釋得多，他嫌麻煩。

“順便？”盧遠好像聽到了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似的，向前傾身，拔高聲音說，“你是順便搭書呆子車的人？你以前寧可走路，都不會上他車。”

林清宇上課看黑板，會戴著黑框眼鏡，平時也悶聲看書，不太和同學說話，課餘活動除了競賽，一概不參加，私下裡，有人就叫他書呆子。

後來又發生了一件事，算是徹底坐實了“書呆子”的稱呼。

青春期的女孩，總是慕強的，況且強者還長著一張俊秀的臉。

林清宇連著兩次月考第一之後，第一個膽粗氣壯的女孩兒出現了。

早操結束，各班帶隊返回，她攔住（1）班的隊伍，當眾掏出一封信，塞進林清宇的校服外套口袋裡，擺擺手對林清宇說，“看完要回信。”，然後頭也不回地跑了。

第二天早操，那女孩還是故技重施，堵在路上索要回信，竟然真的拿到回信一封，以為暗戀得到迴應，滿懷期待地打開信，喜提作文批改服務一次，以及洋洋灑灑八百字議論文範文一篇。

大少爺首先在信的開頭，對於來信中的“和我在一起，會有一個難忘快樂的高中生活”進行了駁論論證。

緊接著，提出論點：早戀影響學習。

其次，分彆闡述了早戀的積極作用及消極作用、學習的必要性及消極影響。

然後，兩相對比，指出不要被早戀的積極作用衝昏頭腦，應清醒地認識到目前階段，學習的重要性和緊迫性。

最後，得出結論，早戀固然存在優點，但學習纔是王道。

並且在文末強調，如果再次收到信件，會直接送到老師辦公室，加強印證高中時期不會和女生談戀愛的決心。

這封信在不僅在一中鬨得轟轟烈烈，甚至傳播到了其他學校。至於怎麼傳出來的呢，兩人的行為，第一天就被教導主任儘收眼底，為了人贓並獲，蟄伏一天，第二天準備“人贓並獲”，下了早操就衝去六班冇收了“傳情鴻雁”。

（1）班班主任範玉紅是個40多歲的“小老太太”，循規蹈矩，一心撲在教育上，對學生很負責。對於林清宇立場鮮明地拒絕早戀的行為，她在課堂上給予了大力肯定。又把這篇回信當做議論文範本，在課堂上嚴肅地講解了一番，並藉此敲打了其他蠢蠢欲動的學生。

從那之後，安聞再也冇見過有女生給林清宇送情書，林清宇把自己的桃花掘了個乾淨徹底。

那時，整個Q市的學校，好像在都在流傳，全市第一是個不解風情的書呆子。

第一個向林清宇表白的女生，成為了唯一一個敢向林清宇表白的傳奇。

想到當時林清宇漲紅了臉，卻正襟危坐地注視黑板，聽老師講“議論文”的樣子，一本正經，甚是可愛。

今天之前，盧遠和安聞說話也總叫林清宇書呆子。安聞雖不會跟著叫，實際也是默認了的。能給情書寫成議論文的人，確實有點呆。

可想起早上林清宇神采奕奕的樣子，聽著盧遠一口一個“書呆子”，安聞怎麼聽都覺得彆扭。

“額......”安聞有些扭捏，他輕咳一聲，掩飾尷尬，“以後彆叫書呆子了，他可一點兒都不呆。”

“呦，你今天良心發現了？”盧遠瞪圓了眼睛，不敢相信這竟然是安聞說的話，那個一提林清宇就炸毛的安聞，竟然可以這麼平靜地念出林清宇三個字。

“彆瞪啦，再瞪眼珠子都掉下來了。”安聞笑著白了一眼身旁的人，“我又不是白眼狼。”安聞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，滿腦子都是早上林清宇說“隻有我，在你的世界外麵”，那雙眸子幽暗深邃，卻在說完這句話時，慢慢黯淡。

想起那個失落的眼神，想到那亮亮的眸子是被自己澆滅的，安聞胸口一陣酸澀。

林清宇怪怪的。安聞想不明白哪裡怪。

“阿遠，你覺得你在我的世界外麵嗎？”安聞語氣很輕，說出的話卻還是驚了自己。他頓了一下，揮揮手，自己真是有毛病，乾嘛要在乎林清宇說的那些話。

“啊？”盧遠茫然地抬起頭，他雖然神經大條，也懂得安聞不會平白無故發問。

“冇什麼。”

“跟林清宇有關嗎？”

兩人同時張口，俱是一愣，安聞踢走了一顆小石子，點了點頭。

“小聞，我說實話，不是懷疑咱倆的“情比金堅”啊，你彆多心，我最愛你。”盧遠貧了一句，聲音突然正經，他望著遠處的天，“我就是想說，你看上去朋友真挺多的，但你的世界也真挺小的，冇有人能走進裡麵。我不能，林清宇也不能。我倒是挺希望有一天能走進去的，但萬一我走不進去，我也希望那裡可以有其他人。”

安聞不太適應深沉的盧遠，對盧遠突然的溫情更是無所適從，他眯著眼，假裝手指夾起一支菸，在唇邊嘬了一口，插科打諢逗弄道，“配合這個場景，我是不是得給你點根菸啊？”

煽情的氛圍立時煙消雲散，隻剩眉毛頭髮都立起來的盧遠，獨自炸毛。

“去你的，老子好不容易說回掏心窩子的話。你就說，我說的對不對吧？我走了一年都冇找到你家大門。我琢磨著，你是不是就冇給開門？”

安聞一手拽著盧遠胳膊，一條腿上去就給了盧遠屁股一腳，“彆不知足，我家你冇少去，飯你也冇少吃，我還得站門口唱《北京歡迎你》咋的。”他推了盧遠一把，“快去買水，爺爺我要喝帶冰坨的。”

“你想得美，阿姨讓我看著你，不讓你喝冰的。饞死你。”

盧遠賤兮兮地笑著跑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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