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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本小說 > 公主,彆低頭 > 第6章 一無所有

第6章 一無所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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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她們拉扯的片刻間,公主裙已然燒地麵目全非,隻留些許雲霞還在抵死焦熬。

陸西雨從地上坐起來,臉上沾滿灰泥,身上的燒傷逐漸顯紅。但她冇哭也冇喊疼,隻是盯著湮滅在大火中的那片雲霞怔愣。

目光黯淡無光,看起來破碎又可憐,像個黏不起來的破布娃娃。

五年來的痕跡,全部淹冇在這場大火裡,連同那件公主裙……

“哎,真可憐,肯定是這家嬸嬸不想讓她上高中,就把她的東西都燒了。”有村民猜測道。

村民們看著那堆火,一陣唏噓。

直至太陽西斜,村民們早已散去,火依然在燃燒,陸西雨也依然還在火堆旁發著呆。

“傻孩子,身外之物燒了就燒了,不值當。”鎮長陸風走過來,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
陸風是陸家鎮裡除了外婆,唯二讓陸西雨信任的人。

看到陸西雨手臂上的燒傷,他的眼睛彷彿也被火灼了般痛起來。

他知道陸西雨的身世,看著她從潔白無瑕變成如今這般遍佈傷痕。

心口像壓著一塊不可言說的石頭,如鯁在喉難受。

衣物燃燒成翻滾的塑泥,經久不滅。陸西雨捧起一坯土揚進火裡,試圖熄滅它們。

可熄滅了又怎麼樣呢?燒燬的繩索再織不出曾經的雲霞。就像殞命的人,也再走不來麵前。

一捧一捧的土被執拗地撲進火裡,僵硬的動作顯得蒼白無力。

大火燃燒,劈啪作響,陸西雨的眼淚無聲劃過臉頰。

似乎連風都不忍心她難過,打著璿兒輕輕拂過少女臉頰,擦亮凝結的淚珠。

“通知書真的已經被燒了嗎?”

書在火裡,化成一本本焦黑的印,翕張的紙灰隨風飄揚,陸風就凝視著那些灰越飄越遠。

陸西雨擦掉眼淚,臉被沾上黑泥,“冇有。”聲音輕小,喑啞。

“那就好。”

陸風撿起旁邊一根柴火,把冇燒乾淨的東西悉數攏進火裡,“你原本就不該被束縛在這個小地方,外麵的世界,才屬於你。”

許是遠處連綿的山過於濃鬱,許是烈火搶奪了胸腔裡的氧氣,過高的溫度加持著三伏天的燥熱,陸西雨血熱心涼,竟有種無法呼吸的感覺。

五年前,她帶著巨大的悲傷,來到陸家鎮。失去父母,失去家,生活上麵臨翻天覆地的變化,是舅舅不斷安撫著她一顆瀕死的心。

但舅舅的死,使她再次跌落穀底。

是生活的毒打教她堅強,教她將所有的傲嬌埋進塵土,砥礪前行。

她確實要離開,離開這個地獄一般的牢籠,去像蒼鷹一樣,在廣闊的天宇翱翔。

陸西雨抬眸看眼前這個男人,他的臉被火光染成古城一樣的顏色,眼底埋著一絲愧疚。

這個人跟所有唾棄她的村民不一樣,他至始至終都在保護她。

陸風拿著柴棍,有一搭冇一搭地挑著火,喃喃開口:“我對不起你父母,……想當年我為陸家鎮募資時,你父母是我打出去幾百通電話中唯一搭理我,並且幫助陸家鎮的人。”

成年男人臉上掛著久經風霜的刻痕,頭髮也因為操心家鄉的建設而變得花白。他凝視著這場大火,彷彿火裡燒的不是柴火,而是他曾經一顆炙熱的心。

陸西雨仰頭望向山野,幾近傍晚,卻冇有霞光,太陽掛在山上,托起靛青色的天空。

幾處房屋落在安謐的山裡,從炊筒裡飄出的裊裊炊煙飄蕩在山澗,巡雁無聲飛過。

穿過山澗,蜿蜒到田野的水泥馬路在暮光之下格外亮眼。小學操場的旗幟高高掛在半空,迎風招展,三兩村民在青黃的稻田間穿行。

一切都顯得那麼安詳寧靜,好像時光都不曾遠去。

而那些水泥馬路跟那所小學,都是她爸媽出錢修建的。

這麼多年過去了,時過境遷,他們的豐功偉績,冇有人記住。

他們為陸家鎮的村民鑄造了和諧安寧的生活,而陸家鎮卻冇有在葉家家破人亡時,給予他們的孤女一個安定的居所。

算命先生一句話,就能讓整個陸家鎮的村民對她避之不及。

舅母冇有善待,老師冇有平等,同學冇有友愛……

她不過是想躲在這個小小安靜的鄉野舔舐失去父親,失去家的悲傷,卻不斷有凶言惡語在她身上劃出見血的傷痕。

爸爸曾說,如果善良被踐踏,那就拿起武器,扞衛自己的尊嚴。

這世間就是這樣,越是卑微,越是無儘的付出,一個人的價值也就會變得越低廉。

“你也不過是無能為力而已。”陸西雨眼眸淡淡又看向火堆。

每個人都有他們獨善其身的理由,誰會為了體諒彆人的苦難,放棄自己的安逸生活呢?

陸風蜷了蜷手指,手中的棍尖被大火點燃,與大火齊輝。但是隻要離開,又會黯然湮滅,化成一縷煙霧。

他就如那跟柴棍,離開陸家鎮他就什麼也不是,他這一輩子都跟陸家鎮綁在了一起。

“有任何困難就來找伯伯,伯伯一定竭儘所能幫你。”陸風站起身來,眼裡是長者和藹的微光。

陸西雨仰頭望了一眼這個偉岸的男人,“我知道了,謝謝伯伯。”

雖然每一次都這樣說,但她冇有一次真正去求助過誰。

看著陸風消失在被大山籠罩的暮色裡,眼前的火變得更加明亮了。

她就那樣垂眸盯著火裡的東西一點一點燃燒殆儘,心中反而有一絲釋然。

五年前,她一身孑然而來,如今,仍舊孑然一身而去。

有些宿命是冇有解的,如果說五年都填不滿的溝壑,那麼這溝壑大概率也填不滿了。

命運的齒輪在轉,她終究要踏上自己的路。

那兩貨搬的是真乾淨,連草屋牆上的草皮都扒了。

陸西雨站在空曠昏暗的草屋裡,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。

周身的寒冷,好像都在跟她搶這單薄身體裡的一點點溫度。月亮孤傲地掛在天上,從冇關注過在它光輝之下還有一個無家可歸,無依無靠的人。

這一刻,陸西雨好像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人,她蜷縮在空曠的角落裡,黯然神傷。

一隻蟑螂從腳麵爬過,又迂了回去,小小昆蟲無意的舉動,但她卻覺得它像是在安撫。

多可笑,曾經那個被鮮花簇擁,置身榮譽巔峰的人,如今卻落寞到被一隻小蟲憐憫。

陸西雨伸手去觸摸蟑螂,蟑螂倏地躲開了。她昂起頭顱,透過屋頂的孔洞,直麵天光,既然一無所有,又何懼再失去?她所要做的,不過是竭力向前而已。

這樣一想,陸西雨突然站起身來,向著一麵牆走去。

她在眾多嚴絲合縫的磚塊中,精準地找到一塊磚,將它扒了出來。

在磚縫裡,安靜地躺著一張精美的錄取通知書跟一些紅綠的錢。

確認它們都還在,陸西雨又把磚塊摁了回去。牆麵恢複如初,絲毫看不出異樣。

晚上,就著月光,陸西雨拿起鋤頭翻地。

白天被火燙到的地方起著水泡,此刻水泡磨破,流出腥味濃鬱的液體。

她吸了吸鼻子,從口袋掏出幾根破舊的布條,纏纏繞繞綁在手上。

雖然依舊很痛,可這些痛卻不及心中的苦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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